药?”
李隐舟从容来:“毒与药本就样东西的两面而已,人参益气,然而夏用就毒,砒/霜虽然剧毒, 偏可以毒杀病邪。只要适当把握用量,用这方子可以绵延丞相的寿命。”
曹操瞟他眼:“那么可以延续多久呢?”
李隐舟毕恭毕敬垂眸:“丞相天命之人, 某不可妄断。”
曹操脸上的容不变。
“天命?”他玩味品着这个词, 指腹缓缓划过羊皮上寥寥的几字,目光悠悠透过烛火落在李隐舟脸上,似将人扒皮拆骨看得通透。
青年的取巧的回答固然无可挑剔的,既讨了他的心思,又避开了实实在在开罪人的答案。
“可惜……”他抬头眺望窗外无尽的夜空、流转的河汉, 眼神平静极了,“孤不信命。”
曹丕乖顺的神震。
李隐舟却仍旧规矩低头颅,曹操信不信命并不要紧,只要他相信自己就足够了。
果然, 曹操慵懒将药方抛在案上,句便:“这话不足以说服孤,砒/霜剧毒之物, 要证明的用量不会害孤。”
有具体的要求,答起来就简单多了。
李隐舟早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视线的余光与曹丕小心谨慎的目光交恰了瞬,随即转眸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他的神在灯渲得温和柔软,却也模糊了几分。
细心的曹丕甚至在其察觉分不怀意的坏。
“曹公若想知某用的剂量否合宜,不如找人同试药,若其以双倍的剂量服用都性命无虞,那曹公便不必担心了。”
此言,曹操尚未首肯,曹丕的鼻尖已猛抽,分明在里面嗅了坑骗的意味——
这摆明了逼他做这个试毒的孝子。
曹子建用人甚毒!
才抬头,便见曹操正以似非的眼神淡淡打量着自己这个嫡子,双老来发碧的眼瞳分明冷了几分,仿佛在质问他为何不立即站来应声。
凉滑的夏风撩过背脊,薄薄的冷汗上激起阵冰凉的涟漪。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被迫接这话茬:“……若丞相需要试毒之人,臣甘愿此人自己。臣丞相的亲子,想必比旁人体质更相近些。”
到底曹操手调/教来的嫡子,只眨目的功夫已调整情绪,语气坦诚真挚,丝毫不见被逼无奈的心不甘情不愿。
他拱手肃立,脸深深埋,生怕再抬眸便了眼底的不忿。
半响,才听得头传来渺渺声:“罢了,孤的嫡子,怎可以身犯险?周先生既然如此自信,不如就请尊师与华佗先生同孤服药吧。”
闻言,曹丕如蒙大赦暗暗舒气。
眼角的抹光也骤然冷凝。
他想,他的弟弟曹子建装得幅天真无邪的面孔,其毒辣的心思却防不胜防。
可这周子沐算偷不成蚀把米了。
他忍不住转了眼眸,却见青年仍旧端立,面容淡静。那幅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几乎令他生厌,似层层剥开对方的诡计,却总还有更深的圈套等着他。
这回李隐舟又偏要忤逆他的心意似的,并没有继续争辩,只言不发了头,抬手收起摊在案上的药方。
和年轻人略多谈了几句,曹操也疲倦揉揉额,令侍从:“让环夫人来,她最安静。”
曹丕便很乖觉告了退。
李隐舟那成不变、风轻云淡的眸子却若有所思。
若没有记错,当初交付曹操交付给孙辅的信物正枚玉环,令人很难不产生关联的遐想。
这个名字,也实在有些熟悉。
……
以端静闻名的环夫人正得,如住在离曹公最近的小院,得令,便梳了发髻、抱了扬琴,施施踏月而来。
年轻的先生刚掩门退。
门缓缓合上,温暖的烛光便从他清俊的脸颊褪去,修狭的眉目上落了薄薄层霜。
仿佛受到这注视的目光,他不经意回首,单薄的里衣被夜岚卷,无声飘飞。
隔了白衣广袖,两人的视线错落片刻,终于在空濛的月光过了瞬——
“夫人。”
急匆匆的呼唤蓦将她从渺如隔世的相遇拉回现实,这声音透着真切的、熟悉的媚俗:“曹公正在等您。”
夜风停了停,月静,那人清绝的身影也寂静立在原。
环夫人执琴的手扣紧了弦。
她匆匆垂首走过门前的台阶,在那位先生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驻足了片刻。
可她终究没有转过头,没有搭句话,只在对方慢慢抽离了疑惑、礼貌颔首辞别后,吩咐侍女:“夜里风大,记得给先生添件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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