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汐只笑了笑,没接话,然后看向窗外。
京都秋天渐至,树叶褪绿,染上点点微黄,风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黄色旋涡,诗意而浪漫。
“开学的第二个周末有时间吗?”
闻汐转过头,许凡州正看着她,眉眼温和。
他身体不知道什时候往她这边移了些,手肘撑在靠背上,碎发散落额间,晕染上几分清爽的气息。
闻汐脑子里在找推脱理由:“我周末要去——”
“我周生日。”许凡州开,“想请几个朋友去外面聚餐,那些人你都认识...”
他顿了一,问:“你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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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师兄有给你说他生日的事吗?”刚回宿舍,两个室友就兴奋凑上来,眼里隐有八卦之色。
闻汐将吉他放在角落,点了点头。
“好感动!这就是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和你拥抱,我以拥抱整个系的学。”室友乐瑜说,“为了邀请你去他的生日,他以邀请你身边所有的朋友!”
当收到许师兄邀请那刻,乐瑜和温恬恬一脸我懂的神情,这摆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这人就是为闻汐而来的,都一年多了,她两早就有了这个眼力见。
闻汐有些无奈:“所以,是谁把我天回来的事透露去的?”
她话里微凉,似风中夹着几点雪粒,隐有责备。
但另外两人已和她相处两年多,知道闻汐性格虽冷,但脾气最是好。
“啊....这....”乐瑜开始推卸责任,“温恬恬,你怎就被一顿饭收买了,嘴怎这样不严实!”
“还说呢。”温恬恬反驳,“我还埋头支支吾吾的,结果你直接把闻汐的航班给说去了。”
........
后面斗嘴的话闻汐没听,她边收拾行李,脑子有些放空。
许凡州.....她的确不知道该怎办。
他和其他人的明目张胆不,甚至于最开始,闻汐只当他是个普通学长,或是彬彬有礼的朋友。
不知从什时候开始,她经常会偶遇到他,晨跑时,上课路上,图书馆……
不然
就是在食堂,他总端着餐盘坐在她几个女生旁边,态度温和从容,眉眼尽是耐心。
闻汐话不多,于是一边低头夹着白米粒,边听她聊几句,许凡州的笑声不轻不重,仿若阳光,暖暖地洒在她手背上。
女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是什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她旁边。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许凡州转脸过来,疑惑地看着她,眸子里隐隐泛光。
就这样,他成了浅谈辄止的朋友,偶尔遇到,打声招呼,要是路的话,再多说两句。
他聊书籍,音乐,她静静听着。
要不是,那天傍晚在篮球场上,她无厘头说的那些话。
许凡州漂亮的眼里浮起几丝无奈,一缕一缕,压抑的感情如洪水泛滥,再也抑制不住。
“闻汐,我追你就这不明显吗?以至于让你认为我喜欢你室友,想通过你去接近她?”许凡州靠近她,温热气息近在咫尺。
回忆如棉里插针,闻汐实在不愿多想。
躲避和婉拒似乎只让他变得更像一阵清风,拂过来的气息闲淡舒适,让人连拒绝都不知道怎开。
算了,闻汐叹了气。
许师兄生日那天她早点去酒吧,然后礼物的话……如果室友也送,她就跟着随一份。
“对了,汐汐。”温恬恬突然想起几天前的事,“你高中学前两天来华大找你,看那样子还挺急的,找我要到号码就走了!”
闻汐手指顿了。
温恬恬:“没什事吧?她还提醒我别让你己一个人走,说是不安全,我也没弄明白。”
闻汐垂眼,看着手里的冰丝衬衫,凉凉触感沿着指间传上来,她的声音很平静:“没事,已经解决好了。”
乐瑜还有些担心:“所以是和人闹了什矛盾吗?”
闻汐“嗯”了一声,继续整理衣衫,“就是之前和人有些过节,说开后就没啥了。”
女没表露任何异样,其余两人也没再多问。
闻汐照常做己的事,她行李不多,拿给室友带的特产之后,就剩几件衣裳和洗漱用品,当将衣衫往柜子里放时——
一张折叠的飞机却顺着缝隙掉了来
,轻轻砸在地上。
她动作停了几秒,将衣服放进去后,蹲身捡起来。
屋内灯火明亮,照得年那狗爬字在纸上歪歪斜斜,这是字如其人,一如既往的猖狂。
闻汐眨了眨眼,不知怎,思绪回到那晚。
他眼底的光和嘴角张扬肆意的笑,还有那句回荡在风里的话。
室友嘎嘣零食的声音清脆利落,女准备扔进垃圾桶的动作收了回来,将纸折叠起来后放在书柜夹层。
*****
夜晚九点多,京都霓虹闪烁,一辆车沿着盘旋公路驶进二环,弯弯绕绕,从闹市区转入一片寂静,两面环山,湖心周都是稀零别墅。
京都金字塔最顶尖的人物都住在这里,办公又近,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
钟美玲车后沿着葱郁林荫道走回去,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刘妈,做了十几年。
“爷午就回了,待在房里一直没来。”
钟美玲点点头,换鞋子朝二楼走去,推开尽头的房门。
“阿毅,你是不是疯了,在丽江待了几天又惹一堆事,你是不是还想你爸将你扔进军队关个一年半载?”
“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你说你就不让你妈我省省心吗?”
瞥见子坐在沙发上,眼皮耷拉着,神色困倦,她的声音也软了些:“没伤着哪里吧,这次为什打人?”
钟美玲昨晚接到电话时吓了一跳,说是人差点将酒吧都给拆了,几个人也被他揍得不成人样。
她知道后立马将事情压了来,唯恐他爸知道。
蒋毅缓缓抬起眼皮:“就解决了几个社会渣滓,维护社会治安,这不是我爷老教导的嘛?”
年语气听起来很了无所谓,手机在指间有一没一地甩动。
钟美玲:“那午又去扰你三叔做什?人一天到晚忙成那样,哪有空理你。”
听了这话,蒋毅似是想起什,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恰好手机跳来几条信息,他垂头扫了一眼,起身:“走了,蒋太太。”
“去哪?”
“几个朋友约着聚聚。”
“明天华大就要开学了。”钟
美玲喊,“你要是敢——”
“放心,十二点前就回来!”蒋毅朝后面挥了挥手。
*****
一辆改装后的Koenigsegg经二环驶向郊外,如疾风迅雷,车外槐树流线般飞速擦过。
蒋毅到金岸山山顶时周遭已经挤满了人,几辆车停在起跑线上,大灯开着,照亮半边天。
中间专门空了一辆车的位置,特意为他而留。
蒋毅刚开进去,迎面就跑来个穿纱裙的女孩,很是明艳。
“毅哥哥,你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过分!”秦涵敲了敲车窗,窗子慢慢滑,年淡漠的眉眼掩映在夜色里。
“要不是晚跟着姚振一起来金岸山,怕是见你一面都难吧。”
她话里难掩撒娇,蒋毅只瞥了一眼就移开,手还放在方向盘上。
“妹妹啊,你这也太偏心了!”姚振跟在后面,砸吧砸吧嘴,“蒋毅就是哥哥,我直接叫大名,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他两在这争论,旁边几辆车的人早不耐烦地探头来:“毅哥,来一圈吗?”
“来吧,毅哥!”
“我挺你!”
话一开,便响起了十来句应和,喧闹声如一道利刃划破天际。
蒋毅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有一没一。
他转脸望向跑道尽头,那里隐约见九曲十八弯,环环相扣,每个弯道都是反超绝佳,更是极险的翻车之地。
以往的他,只消看上一眼,便心跳如雷,奔腾的血液急速涌动,沿着中速神经激起一股子兴奋。
那种难言的刺激也是蒋毅爱上赛车的理由。
晚.......
“来不来呀,毅哥?”旁边车里穿着一身皮大褂的绿毛又催了句。
蒋毅神色淡淡:“那就来呗。”
这话一,十来辆车顿时偃旗息鼓,他不想和蒋毅一起跑,被碾压过无数回还没被打击够吗?干嘛又去送人头。
于是一个个从车里来,等着一轮。
就绿毛还跃跃欲试,他这段时间没
玩,晚铁定要和蒋毅一争高。
秦涵早偷摸走到了副驾驶这边,手刚伸向车把,蒋毅就瞥了过来,话里有些不耐:“我开车时不喜欢有人坐副驾驶。”
她怏怏收了回去。
“毅哥,开到终点记得亮大灯,你那辆车我隔十万八千里都认识!”
随着洛严松的一阵吆喝,山顶响起轮胎摩擦过地面的滋滋声。
两辆车飞速冲了去,留一地尾气,轰隆声渐行渐远。
绿毛微微领先,在并排的几条车道晃来晃去,像是故意在挡着蒋毅。
年没当回事,将敞篷降来后,飓风呼啸着刮在耳边,刺溜作响。
第一个转弯到来之前,蒋毅左手一转,车子立马来了个漂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超车。
绿毛慢了半拍,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辆红色的跑车越冲越远。
他怒骂一声,将油门踩到底。
无数个路灯如流星飞速从蒋毅眼前划过,忽明忽暗。年的呼吸也随着车速起起伏伏,只有风在他脸上刮着,咆哮着。
他动作一如既往熟练,眼里却有些呆滞。
午某些画面,在这时也见缝插针的窜入脑海。
刚回京都的蒋毅立马去公安厅找他三叔,拜托他帮忙找一个人,他不是厅长吗?再容易不过了。
“阿毅,你知道华国有多人名姓吗?”
蒋三叔摇头:“更别提你中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几年都不一定找到。”
男人往后一靠,语气像对待小孩子无理取闹时的纵容:
“何况你三叔我最近才上任,多双眼睛盯着,准备挑我错处,一把将我拉来。”
你以为坐上这位置就随心所欲吗?我稍稍有动作,人家就会用放大镜找我蒋家的瑕疵。”
蒋毅盯着前路深不见底的黑,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脸正朝他凑近,带着嘲笑,怜。
这时,年才想起午那番话的语调如此熟悉。
仿佛小时候他调皮捣蛋时犯了什错误,他三叔都会先教育一顿,然后再给颗糖。“我阿毅最近不是看上辆车吗?三叔买给你。”
语气没太大
起伏,像在哄小孩,哄无为力,不得不依附别人生存的孩子。
蒋毅只觉得笑,胸膛隐隐生几分滑稽荒唐之感。
原来,他不过就是个食人血的驱虫,离开这个姓氏一无所有。
他觉的得天独厚不过取决于亲人的给与,他人的施舍!
那他不愿或是给不了的时候呢?他怎办?
他要怎去找她?!去找那个将他骗得团团转的女人!
他低笑几声,笑得眼泪都快来了,然后猛地调转方向盘。
绿毛正紧随其后,突然看到前面那辆车毫无预警地转了个方向。
他大惊失色,用力踩刹车,接着眼睁睁看着蒋毅的车子擦身而来,卷起一阵狂风。
姚振正靠在车身上和秦涵说话,听到声音转过头,蒋毅那辆红色车子竟开了回来,轮胎擦过地面,嘎吱一声。
“毅哥,你怎回来了?”洛严松先走过去问。
蒋毅推门车,没理会旁人,径去后备箱,拿了根球棒。
后面昏黄的汽车车灯,飒飒扑在他脸上,年脸部轮廓分明,目光却冷。
洛严松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球棒是他闹着玩的东西。
兴致上头,赛车输的那人就当着大家的面将车砸了,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响,众人那叫一乐
呵呵。
其余的人也没明白蒋毅想干嘛,然后眼见着年拿着跟拳头粗的棍子,走到车身前。
一棍子挥了去。
“毅哥!”
“毅哥哥!”
......
十几声惊呼,伴随着车身玻璃砸裂的响,震破天际。
洛严松和姚振更是吓得目瞪呆,傻看着蒋毅薄唇紧呡,眉间压着一抹戾气,手里的棍子更是噼啪往玻璃和车身上砸。
他两面面相觑,都快掉来了。
这辆车是蒋毅的爱车,跟老婆一样的存在,平时别人碰一都有意见。
天这是怎了?
蒋毅眼都没眨,“哐哐哐”十来,车玻璃被砸个支离破碎,连着后视镜都被一棒子挥落。
然后他扔掉了棒球棒:“我以后不会再
碰车了!”
年声音哑得怕。
他没管其他人的惊讶,转过身,迎风看向山。京都的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像极了古城温暖恣意的光。
蒋毅漆黑的眸底浪潮翻涌。
闻汐,你好好的,给我等着!
等着我蒋毅找到你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