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齐眉喋喋不休:“谨初,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要不动贼心,一旦动起心来,就直接瞅准家里最最贵重的。我以为你顶只会偷一些普通珠宝首饰,没想到,你目标竟是传家宝贝!”
呸!去你的传家宝贝。不要脸!奕霜霏暗骂一句。
“二娘,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灯不在我这。”
裴谨初这话答得妙啊。不说“我没偷”,而说“灯不在我这”。既没有撒谎诳人,又表达此刻的身清白。一举两得。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直接将灯送走了。否则,这一关还真不容易过。
“在不在你这,光嘴上否认我不信。天特地带两个人过来,就是打算好好搜一搜的。”邵齐眉将手一挥,身后两名伙计便立即走上前来,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
“看来二娘天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是不会甘心的。”裴谨初苦笑。应答的声音却莫名冷静:“既然如此,你就搜吧。”
二太太一声令:“搜!”
两名伙计连忙分工行动:一人翻查床铺,一人翻查柜子。动作粗鲁又蛮横。
太过分了!无凭无据就搜别人的家。这是对人格和尊严的肆意践踏!奕霜霏气愤不已:“二太太,你怎这呢?”她终于忍不住,言顶撞了未来婆婆。
邵齐眉回头瞪了她一眼,怒斥道:“怎跟我说话呢?!作为一个晚辈,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奕霜霏还想回嘴,却被二爷一把拉住:“你跟我来。”
裴誉衡不容争辩地顺势将其拽到屋外。
“干嘛!”奕霜霏用力甩开他的手,一肚子火。在邵齐眉面前得装得忍,而如独面对二爷,用不着再那般委屈求全了。“里边闹成那样,你也不?你还有没有一点正义感?”
“我没有正义感?”裴誉衡似乎受了冤枉。“我若没有正义感,此刻根本不会站在这里。天之所以跟来,本意就是想看住我娘。怕她太过分,怕她不留余地。”
“那你为什一句话都不说?由着他翻箱倒柜?就算不违逆你娘的意愿,至也该要求他动作文明一点啊!非得搞得像抄家一样,让大爷难堪吗?!”
一连串质问,似机关枪扫般,打到裴誉衡身上。
他脸色一沉,迟疑了几秒,冷问道:“你对这位昔日‘大爷’,是不是过于关心了些?”
奕霜霏愣住。
“无论他遭受到何待遇,以你的身份都是不便加以置喙的。你明白吗?你,不仅要,还如此情绪激动?你让我心里怎想?”
“我……”奕霜霏回避了对方的眼神。“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一大家子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外人’。”
“真的只是这样?”
“那你以为还有什?”她强撑着嘴。“就算大爷不是亲生的、不姓裴;就算他是个外人,也不至于要被你当作敌人一样对待吧?不仅被你赶来,孤
零零住这小破房子,现在还要被无端羞辱。他凭什承受这些?他又不欠你家的!”
“呵,”裴誉衡苦笑一声,“你瞧,一提到他,你立又情绪激动了。本控制不住是不是?”
奕霜霏似被说中,难以反驳。只得扭过脸去,撅起嘴,一副不大服气的模样。
“打一进门,看见你在屋里,我就知道,天晚上我不偏向大哥那了。你骂我小气也好;无理取闹也罢;吃醋、嫉妒,随你怎想,反正我不打算再了。灯找不找得到,我本不在乎。里面闹得天翻地覆也我无关——我只关心你。”
裴誉衡满怀深情地望着所之人,卑微请求道:“你告诉我,你真是来请教工作问题的吗?”
面对如此赤诚的目光,奕霜霏不忍撒谎。真实情况又绝对不言明。两难之,只得给一个泛泛而谈的笼统答案:“总之……我没过让你颜面无光的事。信不信随你。”
裴誉衡酸涩地笑笑,柔声道:“信,当然信。只要你亲说的,无论什我都信。”
瞧这怜模样,奕霜霏又心了。混账的人是二太太,不是二爷。他夹在至亲之间也左右为难,何苦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呢。
想必那屋里,晚肯定没机会再进去了;继续杵在外面也全无意义。那干脆离开算了。
“太晚了,我回家了。”
“我送你。”
“不必。”奕霜霏果断拒绝。“我己走就行。倘若你还顾念几兄弟情谊,待会等你娘折腾完了,就进去帮忙收拾一烂摊子吧。”
* * *
邵齐眉带着两伙计在裴谨初家里翻了一通,结果什都没搜到。气急败坏的她顿觉颜面无光,连一句道歉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裴誉衡没有跟随母亲一离开。待人走后,他低着头,局促地返回房间。
裴谨初见弟弟尴尬着进来,对视后相顾无言。两人均不知该用什态度打招呼才好,气氛一时甚是窘迫。
二弟的窘迫,是因为己母亲的霸道;而大哥的窘迫,则是因为奕霜霏的造访。两人皆认为,己有负于对方。
短暂沉默后,裴誉衡主动来到床,开始整理床铺。裴谨初也背过身去,着手收拾衣柜。
两人皆默默着己的事,相互毫无。来“手足兄弟”的关心,即便无言,裴谨初亦感受得到。
他很想解释一奕霜霏的事情,甚至想劝说弟弟尽快放弃这段难以开花结果的感情。但此问题实在太过感,又有诸多隐情无法讲明。真谈论起来,只怕会越描越黑。所以最终,他还是无奈放弃了。
从头至尾,整整十多钟的相处,两人都没讲那句“对不起”。到最后,双双也只各说了一句话。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这一夜风波,就此结束。
* * *
奕霜霏回到家,发现母亲双眼红,一看就是痛哭过了。其实也好理解,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必定有大量积压的情绪需要释放。她这也算喜极而泣。
奕霜霏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母亲,把灯送到九爷那,让其瞧一眼。
不然怎办,找人仿造一盏吗?就凭这做工,需要花费大量金钱不说,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铁定做不来。此路不通。
她心里也有担忧,却又无计施。以欧啸离的势力,倘若真对这莲灯起了歹心,就算要明抢,她孤寡母也毫无抵抗之力。
与其撕破脸,倒不如姿态摆得大度些。所以第二天,奕霜霏就将五彩琉璃灯送到了欧啸离府上。
九爷打开盒盖,取莲灯,放在手中细细观。
“这就是那盏五彩琉璃灯?雕工确实巧,彩染得也漂亮,算得上是件珍宝。不过,若称其为独一无二的旷世奇珍,恐怕还是夸大其词了。”
奕霜霏连声附和。并再次调,这灯只是老人家的一份执念而已,并不表示真有多举世无双。
“你也瞧瞧。”欧啸离将莲灯递给岳盈。
岳盈伸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好运连连”个字。
忽然,一名手从屋外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气地报告说:“九爷,特大喜讯!猛虎堂斗,两拨人在街上打群架。那个总跟您做对的谢老三,被人当场砍死了!”
“他死了?!横尸街?”
“嗯,千真万确!”报信人一个劲地点。“我亲眼见着的!九爷,您老早之前就想收拾他了。这好,用不着咱动手了。”
欧啸离脸上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而后,将目光重新聚焦于那盏琉璃灯上,言语道:“这灯……真这灵验吗?”
奕霜霏暗大呼:不好!才刚刚见到第一眼,就即刻传来了所谓的“特大喜讯”。那九爷会不会……
果然,欧啸离接来说的话,令她心中更为忐忑。
“琉璃灯先搁我这放几天吧。三日之后,我再还你。”
奕霜霏并未直接言拒绝。脸上的为难之,却毫不掩饰。
欧啸离笑笑,明知故问道:“怎?担心我说话不算,尔反尔?”
“当然没有了。”奕霜霏亦陪着笑脸,“九爷乃当世英雄,是一诺千金。我相信九爷一言既,必定信守承诺。”惟之计,也只有拼命给对方高帽子了。
言罢,奕霜霏惴惴离开。
晚上临睡前,欧啸离还一直把玩着那盏琉璃灯,不忍放手。
“九爷是舍不得这件宝贝,不肯还给人家了?”岳盈悄悄站到他身侧,笑眯眯地问。
“你认为……我应该还她吗?”
“为何不还?”岳盈似乎觉得这问题不值得考虑。“您一直就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何必为了这区区一盏莲灯,辱没了己一世英名?”
欧啸离摇:“这不是‘区
区一盏灯’,更不是什‘小便宜’。你也看到了,确实带来好运。”
“带来好运是不假。九爷不该只看见底座上的‘好运连连’个字,却忽略了盒盖内写着的另两句话呀。”岳盈说将装灯的盒子拿过来,掀开盒盖,展示给欧啸离看。
盖内刻着的两句话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欧啸离瞟了一眼这十个字,又瞟了一眼身旁人,轻声问:“你什意思?”
岳盈狡黠地笑了笑,侃侃而答:“当年姓张的那人家,因为这盏灯,得到了不实惠,了却了生平夙愿。乍看上去,确实‘好运连连’。九爷有没有想过,他也是因着这盏灯,才惨遭恶人毒害、以致全家灭门的啊。”
欧啸离面凝固,似在回味斟酌。
岳盈继续:“这件,充满邪性,便宜不会白送。带给你多‘运’,亦带给你多‘灾’。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讲的恐怕就是这个意思。若九爷强行留,或许改变一时之气运,但最终是福是祸……”她双眸向上一挑,眼底闪动着智慧的微光,“真还不好说呢。”
欧啸离沉默。以往无数次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的意见值得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