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呆呆的看着尉迟沅。
尉迟沅小朋友眨了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有些不大好意思:“你看我做什?”
顾珠摇了摇头:“你日已经给我了两个主意了,从前只晓得你有些缺心眼,日再看,发现还是草率了,你该叫大聪明。”刮花人脸让人家生灭,这叫救人?分头行动,这叫救?这是取灭亡啊大聪明!
尉迟沅没听来珠珠话里特别的意思,虽然感觉不太对,但琢磨了一会,还是笑呵呵地勾了勾嘴角,耍酷道:“不敢当不敢当,走吧,你往南,我往北,谢崇风你不敢划他的脸,就我来,我还没有划过呢!”一边说,尉迟沅一边伸手要拉珠珠起来。
顾珠则叹为观止,对着伸到己面前的手打了一,说:“你给我站住别乱动,我再想想。”
“这有什好想的?”尉迟沅觉得事情很明了了,一是他需要获救,二是珠珠心好,想要救谢崇风。这是两件简单的事,没什好想的,反驳的话尉迟沅也没有说,而是蹲来,看眉毛紧锁的顾珠想事情。
顾珠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俱是都蹲着看他,大的那位傻子是日后他的铁柱,他得救了铁柱,让舅舅不至于失去这一个文武的暗棋,让舅舅念着他家的好。小的那位憨憨既然知道铁柱就是谢崇风了,那要堵住这人漏风的嘴,必须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才不会翻车。
顾珠漂亮的睫毛颤了颤,再睁开眼看尉迟沅,便是叹息,一副担忧而害怕的怜模样:“尉迟哥哥,方才我听你说,咱两家人都欠着朝廷很多钱,如果这是真的,那怎办啊?”
尉迟沅:“?什怎办?”
“你昏睡的时候没有听见绑匪他说的话,他其实从前也不是绑匪,是灾民,前几年不是闹了旱灾吗?他那边死了很多人,朝廷发不粮食,庄稼估计到现在还没恢复生产,所以来铤而走险,被相爷府的大爷利用,来找谢崇风报仇。”
尉迟沅:“……原来是这样,我真是倒了大霉!”
顾珠摇了摇头,继续愁容满面:“谢崇风当那赈灾的钦差为什发不粮食呢?还不是因为国库里没钱,都被咱这样的人家给借光了,所以日,我似乎不是倒了大霉,而是罪有应得。”
尉迟沅愣住,半晌摇了摇头:“这不!我、这个……”尉迟沅小朋友从没有想到这一点。
顾珠继续软弱忧伤道:“而且你以为谢崇风是为什变成这样?”
尉迟沅像是被唬住:“为什?”
“当然是因为想要保护我啊!那些绑匪一听说我是高门世家的人,立马就说要宰了我,谢崇风说时迟那时快,突然站起来,好家伙,喀喀喀几就把绑匪全部打到,就连追上来想要杀人灭的第二波刺客也被赶走,只惜最后不慎被人击中后脑勺,在变傻之前,还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说:还钱。”
“原本我也不知道还钱是什意思,现在看来,应该是叫我还朝廷的钱,不然肯定有大祸临头!”顾珠在线表演抹泪。
尉迟沅将信将疑,一脸懵逼:“我觉得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你直接说该怎办吧,或者跟我说实话,我尉迟沅又不是傻子,如果你说的对,我焉不办
?”
大聪明果然是大聪明,虽然这货从前什都喜欢跟他抢,什都喜欢模仿他,像个跟屁虫学人精,但关键时刻,竟是有点头脑:“那我就实话跟你说,谢崇风不让他生灭,他如果真的死了,我两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跟此事有关的证人,谢家大公子杀弟的事情有败露的风险,我必死无疑。谢崇风如果活着,但谢家大爷怎都找不到,就不敢轻举妄动。你不要跟我说相爷会阻止谢家大爷来对付我两个,你都不听你家里人的话,还指望别人听家里的话?”
“还有一个就是,尉迟沅,你知不知道我家都大祸临头了?像我这样的人家,何至于要穷到找朝廷借款度日?都借款了,说明家里没有赚钱的营生,大家都只是打肿了脸充胖子,你常常跟我说你极度讨厌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他啥事不干,只晓得要钱,还一点息也没有,就跟蚂蝗趴在身上吸血一样,瞧见就恶心。你都恶心他,你说我舅舅……不恶心你家吗?”
顾珠虽然是说给尉迟沅听的,却也说得己心惊胆颤:“所以我要留着谢崇风的命,他得活着,在恢复正常前,谁也不找到他,不然我也会死。回家后我还得赶紧让家里把欠朝廷的债务还清,除此之外,最好再看看家里有没有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该处理的都处理的,免得以后又是一幢麻烦事。”
六岁的土著小朋友尉迟沅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贪玩且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格局,如听身份尊贵到顾珠这样的人都担心害怕,不免脸色瞬间苍白,不比之前被绑匪抓住轻松多。
“珠珠,你、你说怎办吧,你向来主意多。”尉迟沅其实在考虑要不要回家后把天这些话都说给大伯听,他是个父母早亡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大伯跟大娘还有一堆姑姑的关照,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大家都落魄了的样子,那该是如何的天塌地陷。
顾珠站起来,拉着谢崇风的手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尉迟沅道:“让谢崇风藏起来,过段时间我就来接他到身边看着,我若不来,你就去接,总之,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要是泄露给第三个人,你不会想知道会发生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尉迟沅走在顾珠的身后侧面,听着莫名炫酷的话,看着顾珠拉着傻了的谢崇风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的澎湃来,忽然一点都不怕了,而是充满不知名的斗志。
“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似乎看得见广林寺。”顾珠一山洞,就处又看了看,结果不要说广林寺了,就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奇怪,难道是我的幻觉?”
顾珠松开傻蛋谢崇风的手,小跑着企图冲上小斜坡让己高一点,看看不找到广林寺的寺庙尖尖,但还没有冲上去,谢崇风这个傻子大概看点什了,直接提溜着他的后领子便把他架在了肩膀上坐着。
顾珠‘啊’了一声,眨了眨眼,虽说他还小,是个小矮子,但岁以后大饼爹就不会这样让他骑了……
不过坐在这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倒是真的。
顾珠也不客气,己都泪当妈了,跟蛾子客气什呢?
顾珠仗着人小,心安理得望远过去,白茫茫一片的山林一座高过一座,雪堆砌起来,哪都是一样的颜色,根本分不
清楚方向,且隐隐约约顾珠似乎听见有谁呼唤他,声音面八方的传来,应当是他的大饼爹来救他了!
顾珠心里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紧,生怕谢崇风这货被其他人瞧见,连忙拍了拍谢崇风的肩膀,说:“铁柱,你听我说,你先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就在山林里呆着,哪也不要去,如果找到个寺庙,你倒是进去,但记得把脸弄得脏脏的,千万不要洗!”
顾珠让铁柱放己去,就要赶忙拉尉迟沅跟己一块去装昏迷,总而言之对此事必须表现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起码要骗过外人,家里人另说。
他要谢崇风走,谢崇风却不懂,只拽着他的衣角,茫然又困惑地看着他,是举目无亲皆敌的样子,但只想跟着他。
顾珠脚步顿住,解开己红色的小披风,翻过来,拿灰色的那一面给谢崇风系上,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声音脆生生地道:“你之前那厉害,这次肯定也熬过去,你等我一天,明日我就悄悄来寻你,不要被人抓住,知道吗?快走吧,再装怜也没用,我也没有办法的,我只想到这个了,行了,快走吧!”
谢崇风这个傻子不愿意走,也不懂为什娘亲要赶他,他做错了什要被丢掉呢?
“铁柱错了……”傻子一哭,大鼻涕泡都冒来老大一个。
顾珠始终觉得傻铁柱跟谢崇风的反差特别搞笑,一个要杀他的人,转眼就哭哭啼啼,还要喊他帮忙擦鼻涕,甚至有种奇妙的怜。
“行了,你听话啊,不是不要你,就相当于一个游戏,游戏规则就是你不被别人找到,藏起来,等你从一数到一万,我就来接你回家,真的!”顾珠心想,跟傻子的确是不讲道理的,得哄。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铁柱就好似明白了,露个腼腆又内敛的笑,脑袋上硕大的包也不影响谢崇风发挥超强身手了,以非人类的弹跳力一跃跳入方才丢了不尸体的河里,转眼连个泡泡都看不见。
不等顾珠惊叹古代人身体素质就是牛,呼唤他跟尉迟沅的声音便越来越近。
顾珠拉着尉迟沅跑回山洞,准备装晕,等被找到的时候再清醒,这样谢家的那个大爷对他跟尉迟沅的警惕应当会更松。
顾珠跟尉迟沅说了己的想法,两个小崽子立即往稻草上一倒,眼睛一闭。
尉迟沅则一边听着家七大姑八大姨喊己、还有顾五爷喊顾珠的声音,忽地感慨万千,觉己经此一役,成熟了不,已经是个有秘密的年英杰,既背负家族兴亡,还隐瞒朝廷要员去向,跟扬州城里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一点也不一样,档次更高了。
便又开始喜滋滋地暗爽道:“珠珠,回去以后就立即开始商讨怎让家里大人还款的事宜吧。”
顾珠小朋友却听着爹爹的声音,强撑了一整个上午的身体哪哪都开始疼了,尤其骨折的小指头,牵扯着心,整条手臂都刺痛刺痛的,眼睫一片片地湿润起来,稠密地粘黏在一起,软乎乎地小声说:“再说吧。我想……让爹爹先抱抱我。”
第15章 心碎嘤嘤嘤 顾珠那小,他懂个什?……
淮南节度使吴大人身材高大,形容威猛肃穆,脸上有颗极为明显的观音痣,于是肃杀威猛的气势里
便多了几分庄严的慈悲,常常挂在嘴边的头禅则是:你他妈的别跟老子来这套。
吴大人全名吴复君,长安人士,为官七年,初时蒙祖上之荫,担任从七品宣奉郎,每天点卯都懒得去,被上司一脚踢了去,便阴差阳错混到了长安兵房的房长,七年时间,一步步在将祖上亲手培养的亲兵接了过来,担任手握实权的节度使,掌一洲之边防要害,其中圣眷,不知多。
这一个如日中天的坦荡仕途,吴复君说不在乎那不,但一接到镇国将军府五老爷发来的帖子,吴大人却二话不说,举兵便全城戒严,全然不顾副使的反对,说了他的头禅,一掌拍在桌子上,命令营中兵马全部动寻找被强人拐跑了的小侯爷。
八万人马围扬州,浩浩荡荡,不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不得了的大事,家家闭门不,于是大街上只看见巡逻官兵的影子和蝗虫过境般排成一排往山上搜去的官府、镖局。
搜寻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吴大人吴复君骑在悍马之上,神色凝重,远远地看见顾家五老爷也混入其中徒步寻找小侯爷,抿了抿唇,翻身马找过去,见处没什人,劝了一句:“五爷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我想应该是快找到了,不如回去先叫怀安堂的大夫到家中等候,一会小侯爷回去了,也好先看看瞧瞧,不要耽误了。”
背影浑圆厚重的顾家五爷行路十分费力,一座山路,走得气喘吁吁,被吴大人扶住手臂后,也不停脚步,只有眼神里那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属于野兽的绝望快要淹没整具庞大的身体。
吴大人只一眼,便不忍再看,安慰说:“五爷往好处想吧,人找不到便是有希望。”
顾家五爷顾劲臣撑着枯树干的手抓着树皮,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手上那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都满了枯木碎屑与崩裂的血丝,泪笑着说了一句:“什叫希望?我顾劲臣的希望早就没有了,我放弃了一切,还是有人不放过我,要拿我顾珠的命逼我就范,顾珠那小,他懂个什?!凭什要为了那些狗屁不如的东西付一条命?”
“我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也好,还是这回只是单纯的意外,我的珠珠要是没了,复君兄,我要所有、所有人偿命!”顾五爷定定地看着吴复君。
吴大人也已成家,有子嗣,却因为常年在外任职,家中妻妾子嗣感情一般,家中小每回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他爱逗一逗小家伙,把人逗哭了,他便开怀大笑,一家子也算是其乐融融,他孩子太多了,若有一个死了,吴复君也觉着己不会如五爷这般疯鬩,或许,这是因为五爷只有这一个孩子的缘故吧。
吴大人虽未感身受,却微微点了点头,小声承诺着,说:“好。”
不多时,翻过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头,有人嗅见了浓厚的血腥味散在空中,立即回来禀报,于是吴大人与顾家五爷话不多说,带头快步赶向山头边缘,从高处跳去,意外得见山体裂缝的一个隐蔽山洞,洞内是乱七八糟的血迹……
“顾珠!!”顾五爷眼神绝好,老远就瞧见湮灭不久的火堆旁边躺在稻草上的他的孩子。
只见他如珠似宝捧在手心的小朋友,身上落了不脏兮兮的泥,混着不知从哪溅到身上的血点,乌黑的长发也散落在稻草上,脸上
滚得全是泪痕,他从来骂都舍不得骂的宝贝小孩,成为了现在这样饱受苦难的模样。
只叫了一声,顾五爷便冲到了他家珠珠的身边,晃了晃本就比龄人显得娇小的顾珠,生怕晃不醒,声音都像是被什紧紧掐住,嘶哑着:“珠珠?你醒醒,看看,爹爹来了,你……你醒醒!”
顾五爷关心则乱,根本记不得要去先探探小家伙的鼻息,抱着小孩子就生怕宝贝冷着,单手解开己的披风便把小家伙裹在其中,匆匆往外去,与乌泱泱哭喊着去心疼尉迟沅的尉迟家中族人擦肩而过,找到吴大人,便说:“借马一用,马车太慢了,珠珠身上冷得很,冰块一样,我先回了,日多谢,改天定请你喝酒。”
吴大人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却是嘴刚张开,顾五爷就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匆忙上了陡坡,牵了他的爱马就熟练得跨马上去,腿一夹,朝山林之奔去。
吴大人见状,叹了气,有些担心地摇了摇头,对头的副使嘱咐道:“我跟着去瞧瞧,你在这里帮忙看着点,尉迟家好歹也曾是正经的国舅府,护送尉迟家的公子回去,之后封锁现场,查查这件事到底是他娘怎一回事。”
副使依旧很不赞,为难地苦着脸:“大人,这不好吧,咱又不是专门管抓匪盗的,也不管查案啊。”
吴大人扯了扯嘴角,笑道:“老子管都管了,索性一管到底,反正陛要是追究起来,还有长公主在上头顶着,顶多被参几本,又参不倒,怕个球?”
这边吴大人吩咐完毕,追着顾五爷去往镇国将军府,好不容易追上了,却见镇国将军府内一团乱,处的丫头小子都胡乱蹿,就连门房都不在位置上,他长驱直入也没人拦挡,一路直接进入明园,就见好家伙,像是整个将军府的丫头小子都挤在这里看热闹,俱是伸长了脖子窃窃私语。
吴大人皱了皱眉,心道这将军府的人为免太松散了些,这又不是他的府邸,便不好多说什,只管闷头进去。
过了院子,到了明园的前厅,便看见拄着老木拐杖的锦衣华服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抹眼泪,身边好几个小孩簇着,说着吉祥话,其他位置则分别坐着顾家一房、二房、房的当家老爷,所有人坐立不安,什话也不敢讲,只是不停往暖房里瞅。
顾家老爷顾逸辛连衣裳扣子都还没来得及系,就坐在这里等消息了,脚边跪着的,是他的二子顾桥然。
吴大人一进去,不人不认得他,未成婚的女眷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院躲,吴大人也连忙低头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是五爷的朋友,刚一块找着小侯爷,现想来看看,只是一路进来没找见通报的门子,就作主张进来了,还请不要怪罪。”
顾家老太太是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太太,乃镇国公的大媳妇,更是顾家老爷的长嫂,在顾家地位超然。认得来人是如圣眷正浓的淮南节度使,在前几年的知府摆宴席面上有过几面之缘,立马站起来,很是亲切地说:“是吴大人啊,吴大人哪里的话,是我府里这些人没见过这大的世面,吓坏了,让吴大人见笑了,吴大人要是想进去,便进去看看吧,珠珠已经是醒了,只是现大夫还在问诊,老五啊心疼坏了,在里面守着呢。”
吴大人一听这话,晓得顾珠还活着
,就松了气,不急着进去打搅人家父子两个说话,笑着摇了摇头,说:“既是知道小侯爷没事,那我也放心了,还有要事要办,便不打搅了。”
话刚落,就听旁边坐着的顾家老爷顶着一双都快要掉到地上的眼袋,一脚踹在跪着的二子身上,吼道:“吴大人要走,顺带把这不知死活的混账玩意一并带走吧,我没有这样的子!带着珠珠去玩就玩吧,却眼皮子底给弄丢了,你干什吃的?!快快带走!免得次还不知道要丢了什,害了全家!”
夫人这个生母听了还没哭呢,老太太身边一个标致的大丫头顿时掩面抽泣起来,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
老太太立马站来喝道:“老你吼桥然做什?这件事桥然也不想的,他也还是个孩子,哪里就经得住你又打又骂的?既然珠珠都回来了,你打也打过了,就算了,让桥然回去好好抄几本书,磨磨他的性子也就以了。”
顾家老爷在外头再怎日天日地不当个人,在家里对长嫂那是敬重如母,连忙站起来作揖,说道:“是是是,大嫂说的是。还不快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