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狗来看他对时候,他对雷狗讲了他的脚怎样占领北京。雷狗一边换尿袋一边说:“早点睡吧,想多了坏脑子。”
“我的脸什么时候不用缠绷带?”
“可以不用缠的时候。”
“废话!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脸是不是没法看了?”他始终不敢照镜子,换药时每秒都是煎熬。
“补补就好了。”
丘平想象自己是一只棉鞋,哪里漏毛,哪里就打个补丁。唯一稍微有点安慰的是,严谨地说,这脸是嘎乐的,不是他的。自己的脸好端端呢,只是不长在自己身上罢了。
他常常盼着嘎乐来看他,可每回有人进门,他又很恐惧。他害怕不是樊丘平的“樊丘平”站在他眼前,对他说关心的话。这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甚至比烂脸更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这种事一次也没发生过。既没有“樊丘平”站在他身前,也没有“樊丘平”的声音打电话给他。连个信息都没有,嘎乐从他身边彻底消失。
有时他会为嘎乐开脱——看到烂了半边的自己,优秀的青年科学家怎么承受得了?嘎乐必定会疯掉的。嘎乐要保护自己。严谨地说,他保护自己,就是在保护“樊丘平”,也是他对自己爱的表现。
思考就此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三周后,他做了截肢手术。手术顺利,左小腿从此离开他的身体,屯进了医院底下的肥料库。丘平被烧伤的皮肤,在打了无数补丁后,也在渐渐康复。疼痛在减缓,他可以抬手看看手机,也能吃点流食了。可他的情绪越来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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