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正指挥陈氏和姚氏将祭品摆到供案上,杜辰生、杜云翼、杜云年父子三人则坐在椅子上说话。
杜锦德见了他爹,正想叫他到里间去说话,杜锦程及时地把他袖子一扯,拉着他进了里间。
张氏手里端着茶杯,正在指点杜方芸绣花呢,见了两个儿子进来,笑问道:“这是去哪儿溜达回来了?大冷的天,这村里有什么好逛的?脏得很。”
说着就往两个儿子脚上看,见原先挺干净的鞋子上沾了些泥,眉头一皱:“赶紧去把鞋子换了。”
杜锦程兄弟俩知道母亲格外爱干净,要是平时,他俩在进门前就会把鞋底抹一抹,抹干净了再进屋。可刚才气愤难抑,哪里想得到这一茬?这会子也没心思去换鞋,杜锦程道:“娘,我们有话跟您说。”
张氏对两个儿子十分了解,见两人神色不对,忙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正色问道:“什么事?”
两人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杜锦程瞧了瞧外面,见外面三人说话说得正起劲儿,应该听不见他们在里面的谈话,这才把刚才听到的两个消息告诉了母亲。
张氏听了,细长的眉毛顿时蹙起,脸上路出不悦之色来。
“娘,他们把咱们家当什么了?真当咱们挖了金山银山不成?”坐在一旁的杜方芸忍不住忿忿地道。
她已经订亲了,这两年就得准备嫁妆。家里多拿一两银子回来,她的嫁妆就得少一些。
“放心,你爹他是不会同意的。”
张氏对于丈夫,还是很有信心的。
杜云翼年轻时还十分有责任心,觉得他是长子,又接了父亲的活计,赚了钱就应该交给父母,替父亲养家糊口。可成亲之后,经过她的多番调//教,现在杜云翼基本上已顾着自己的小家了,拿钱回来养父母,他没意见;但小二房、小三房都让他养,他就不乐意了。
现在莫说杜云翼没有拿钱出来给二弟还赌债、供侄儿念书院的想法。即便有,他们小大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第七十一章 张氏出手
杜锦程是长房长孙,经过杜辰生和杜云翼这两代账房的教导,心里也是十分有成算的。
他低声道:“娘,我看还是叫爹进来,把事情跟他说一说才行,起码让他心里有个成算。祖父即便要钱,也不会说二叔欠赌债的,他知道咱们不会拿钱去给二叔填窟窿,必会找其他借口。爹要是一时不查,没准就松了口呢,到时候再反悔可就不好了,没的倒落得祖父埋怨。”
“嗯,我知道了。”
张氏家中是做生意的,自己也甚是精明。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倾耳听了听外面的谈话,心里便有了打算。
她站起身来,对两个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跟出来,自己则提着裙子走了出去。
张氏在杜家地位不同,她坐到旁边听大家谈话,几个男人也没在意,继续谈论着他们的话题。
张氏可不是来听聊天的,她寻了个谈话的空隙,插嘴笑道:“爹,过了年程哥儿也十七岁了,该成亲了,他岳父家也有这么个意思。我跟云翼想问问您老的意见,看看什么时候成亲比较好。”
杜辰生一听,很是开心,道:“这事你们不提,我也要跟你们说的。先成家后立业,虽说程哥儿还在念书,但岁数到了,就成亲吧。至于时间,你们跟程哥儿岳家商议着办吧,我都没意见。”
“爹和娘总这么明理儿。”张氏给杜辰生戴了一顶高帽子,看了杜云翼一眼,又道,“一旦程哥儿成亲,兄弟两人势必就不能住一屋了。城里那宅子,爹您也知道的,也就小三间,我们住一间,程哥儿兄弟俩住一间,芸姐儿住一间,多一间都没有。芸姐儿的亲事还没订,这房子也腾不出来,程哥儿成亲就没法儿住,以后有了孩子,更是住不下。”
听得这话里的意思,杜辰生的脸色就变了变。
小大房现在所住的宅子,还是当年杜云翼成亲时,杜辰生给买的。
张家在城里也算得殷实人家,家里有两个铺子,做着糕点生意和绸缎生意。杜云翼娶张氏,张家当年不是大乐意的,嫌弃杜家家底不厚。无奈张氏看中了杜云翼的皮相,死活要嫁。
张家老太爷当年还活着,就提出张氏不到村里来伺候公婆,而是居住在城里,杜家需得在城里买一处宅子。
当时杜云诚还在念书,花费不小,家里钱不够。为了这桩婚事,杜辰生咬咬牙,最后借了一些外债,花了一百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处小宅子,就是现在杜云翼一家所住的那一处。
为了这事,家里勒紧了裤腰带好几年,才把这笔外债给还清。
那处宅子,确实不大,只有三间房,院子也窄小。只是位置不错,临着正街,出入都方便。
“那你们待如何?”杜辰生问道。
张氏笑了笑:“县里现在开通了漕运,一下子热闹许多,地和房子都在涨价。爹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趁着现在宅子涨价,及时地把宅子卖出去,再去偏僻点的地方换一处大点的宅子呢?”
杜辰生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他这几年虽然不大往县里去了,但终是在城里做了二十几年的账房,城里也有几个老朋友时常来往。对于城里的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去年朝庭为了把南方的粮食和茶叶运到北方去,特地开凿了一条运河,而漓水县很幸运地正处在这运河的中南段。南来北往的船只路过这里,总有上来补充补给的,县里因此而繁荣起来。不仅靠码头的那片地涨了价,便是城里临街的宅子和铺面都涨了不少。
当初杜辰生在城里买的那处宅子,虽不是完全当街,却也算是临街。整个县的宅子在涨价,那处宅子自然也不例外。
但杜辰生却知道,漓水县并不大,偏僻的地方与临街的地方,距离也没多远,房价的差别其实并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房屋买卖还得交一笔税,这么一算起来,临街的宅子并不能换偏僻地方的一处大宅子。
要换宅子,势必还得补差价。
杜云年这几年每日到城里也不是白混的,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城里的情况。杜辰生想到的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他问杜云翼:“大哥,这些年你存了很多钱?”
他这话,便有挑事的味道了。
杜云翼为了少给家里钱,时常哭穷,回来就跟老爹老娘说自己月例银子多么多么少,平日里开销又多么多么大;遇上事儿,还会问杜辰生要银子。所以杜云年这话一出,杜辰生望着大儿子的目光便极为复杂。
杜云翼虽不知道妻子说那话是什么用意,但哭穷却是熟门熟路的,当即苦笑一下:“我哪里有钱?平时我有多少月钱,拿回家多少,爹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