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时年(1)

江烟醒来时，脑子昏沉，身体沉重。人像一半回归人间，另一半坠于混沌中。

枕头不知被人枕过，枕芯是梆硬的，枕得脖颈酸痛。

她听见细碎的刻意压低过的谈话声，男的女的，像厕所里的苍蝇，嗡嗡杂杂。

你倒是舍得来了。

不好意思妈，厂里事，走不脱。江烟还好吗？

的时候痛得很厉害，这会睡了有蛮久了。你连你的子都不去看看？

等她醒来吧。

声音短暂地停了会，像电视卡带。

江烟刚睁开眼睛，手便立即被只大手捉住。

男人的手宽大厚实，有硬茧，挲得肤微。

她看到邵长昭，看到墙上爬满了​­‎​‍黄​­‍色​­污垢，看到像清般的光透进来。

痛一点点肢八骸，江烟有种重的觉。

老婆。江烟听见邵长昭这喊。他像是十分张的，这两个字从他咙里来，似也带了重量。

江烟浑身又痛又无力，勉地，疲惫地。

江烟妈将孩子抱来，面上的喜色掩饰不住，说：是子。

邵长昭并不去看，只担忧地贴了贴她的脸，却有点。

她嘴也得起了，旁边的床头柜有开水壶和杯子，邵长昭倒杯水，抬起她的脖子，小地喂她。

江烟攥他手指尖，对他说：昭哥，你看，这是你的孩子。

他闻言，这才去看己的子。

很小的一团，裹在襁褓里，闭着眼，皱的。头顶头发稀疏，手红通通的，像小老鼠的爪子。手臂处有块不太的黑色的胎记。

并不怎好看，却因血脉相连，也了几分难言的亲密。

邵长昭了。

他说：辛苦了，老婆。

江烟眼眶霎时酸了。

邵长昭不会说情话，却会在不经意间，戳中她心中最柔软的点。

他不似众初为人父的丈夫，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她。

*

院是在天后。

江烟妈过几个孩子，有经验，说回家也调养得好，不必在医院里耗钱。

临走前，护士建议再住几日，被江烟妈声势宏大地推了。

又对临床的妇说，这医院真是黑心，钱收得那，不知道捞了油水。护士听得脸色不太好看。

那也是初为人母的女子，见江烟脸色那般疲惫苍白，便对临盆心恐惧。她对丈夫哭丧着脸说，我不了。本是撒，岂料，男人心头火起，直接甩她个掌，骂她。女人被骇得不作声了。

这边，邵长昭仔细扶了江烟床，怕她摔了磕了，还低头温柔地问她想不想吃点。

两厢对比，更衬得男人粗鲁。

女人羡慕也羡慕不来，撇了头去，偷偷地红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