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没想到他会来，空荡荡的身边一有了人陪伴，之前的情绪仿佛突然找到了宣泄。

眼底的潮气又在眼眶里打转，程越不想让安明玉刚来就看见他这副样子，像在博情。他憋了半天，眼泪还是没忍住，他赶紧转过头抬手迅速抹掉。

一只胳膊伸过来，试探着把他揽了揽。

程越顺着他的力道轻轻靠在了安明玉肩膀上。

谁也没声。

程越垂着眼睫，静静靠了一会，对方的肩膀很坚实，他莫名就感觉平静来。

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打破了静谧。

他这才想起来己光顾着照顾爷爷，从火车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安明玉很明显听见了，他松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用……”程越抬头拽了一他的衣摆，“我不饿。”

但这句话实在没什说服力，才说完，肚子又“咕”了一。

程越：“……”

安明玉低垂着眼皮看他：“想吃什？”

这个点了，最多也就只有便利店还在开门营业。

程越嘴唇动了动：“……饼干？”

安明玉低头，从袋里拿了一包餐巾纸进程越手心里：“等着。”

程越攥着那包纸，一抬头，安明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电梯。

过去十几分钟，安明玉还没回来。

程越摸手机给他发消息：【别买了，我喝点水就行。】

但他消息刚打完，楼梯道里响起脚步，安明玉跑上来，气息还有点不匀：“电梯停运了，给，热的，吃吧。”

手里多了一碗蒸饺，里面还丢了几枚咖喱鱼蛋，香气勾人。

程越咽了一，抬头：“谢谢。”

安明玉手里还拿了两瓶娃哈哈，他戳开一瓶递到程越嘴边：“喝吗？”

“喝。”

安明玉给他掰开竹筷，又抽了张纸来把纸碗边缘的酱料擦掉。

很多年没有被别人照顾过了，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己扛过去，程越把热腾腾的饺子进嘴里，鼻子又开始发酸。

他咀嚼几，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这才没又不争气地掉眼泪。

安明玉坐在一边看着他吃。

实在是饿狠了，程越吃得很快，吃完又喝了大半瓶娃哈哈，这才缓过来，转头对安明玉道：“手术室里是我爷爷。”

安明玉“嗯”了一声。

他没像他想象中多问几句，似乎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奇。

程越还想说点什，毕竟他借了安明玉的钱，对方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他张了张嘴，手上忽然被安明玉握住。

“会好的。”他道，“别怕。”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甚至有点。

程越低头，想起来这是安明玉第三次对他说“别怕”了。

但这次

他是真的怕。

他没像以前那样把手抽走，想了几秒，回握住对方：“安明玉。”

“嗯？”

“谢谢你。”

安明玉转过头，目光落在程越泛红的眼角和没什血色的脸颊上，淡声道：“不用客气。”

他的手很有力度，这种力度传递给程越，很让人安心。

程越又看到了安明玉的那颗褐色小痣，他没忍住拿手指摩挲了一。

安明玉胳膊一颤。

“对，对不起……”程越赶紧收回手指，“你的手太好看了，这颗痣有点显眼，我意识就……”

“没事。”安明玉弯了弯嘴角，“这其实不是一颗痣。”

“？”

“我小时候学别人转笔。”他语速很慢，声音也温和，“但是怎都学不会，有一次笔飞去，笔尖把我的手划破了，墨水留在里面，当时没清理干净，就成了这样。”

程越举起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一。

的确不是痣，是从皮肤低透来的颜色，仔细看是黑色，从远处看才像褐色。

他有些不思议：“你还有学不会的东西？”

他一时半会没把这件调皮捣蛋的事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我学不会的多着呢。”安明玉道，“有空慢慢和你讲。”

程越看着他，想象了一安明玉小时候捣乱的样子，没忍住笑了来。

安明玉不知道刚才讲的话怎戳中了他的笑点，但总归让他不再愁眉苦脸，也低头莞尔。

他话没说完，手术室的门开了。

“病人家属？”有医生从里面走来。

程越惊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是我！”

医生道：“去查一血型，病人要输血，血库里的B型血不够了。”

程越的心重新落了回去：“哦……好。”

一路跟着医生走到查血型的地方，等要把胳膊递过去取样的时候，程越才反应过来他一路上都牵着安明玉的手没松开。

对方也没开提醒，就这样被他牵到了这里。

安明玉看来他的心思，率先松了手。

“你是A型啊。”医生摇了摇头，看向安明玉，“你过来吧。”

程越刚站起身，按着手指上的棉球：“不是，他……”

还没说完，安明玉已经坐了来，很然地把手递给医生。

“到底查不查？”医生问。

安明玉抢先开：“查。”

结果来，是B型，刚好匹配上。

程越有点懵。

找安明玉借钱已经是天大的忙了，对方和他非亲非故，只是相处了不久的大学学，哪怕他关系不错，他也完全没理由让安明玉为了爷爷抽血。

“没多大事。”安明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点血不影响，救命要紧。”

抽血的针是程越从来没见过的粗

度，看上去就很骇人。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安明玉胳膊被抽进血袋里，程越心都在发紧。

安明玉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皱眉伸手捏住程越的：“松，嘴要咬破了。”

程越松开被他蹂躏了半天的嘴唇。

医生见状也道：“他身体好，血管都是鼓起来的，抽这点没有影响，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回去吃点补血的食材就行。”

补血的食材。

程越默默在心里记。

一连抽了八大管血，医生把棉签摁上去让他离开的时候，程越的手心都快被己掐破了。